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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在即,帕克维尔全城戒严,罗莎琳与亚瑟兰德来不及摸清楚帕克维尔城的内部构造,也来不及同每一位守城的阿拉特骑士与将领招呼见过,便匆匆地赶到了北面城墙的城头,去观察凯美拉兽人的动向。
帕克维尔城身处阿拉特王国的腹地,正是缪尔波恩平原最为平坦旷阔的沃土。
如果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这样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北远眺,罗莎琳将可以看到一片平坦开阔地势:一望无垠的荒野上,野草在炎季里会微微地泛黄,它们会随风飘荡,荡出一片旷阔的好风光——那原本应当让人的胸腔之中,生发出一种豪爽的舒畅。
可是,这无月曜日的深夜里,原本应当亮起零星点点灯火的村庄与农田这时候是漆黑死寂的一片,只偶尔有野火暗暗地“劈啪”地燃烧。
凯美拉人借着漆黑的夜色,静悄悄地伏在帕克维尔北面的荒野上。天空与大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昏暗,黑的云低低地压在城墙上,剑拔弩张。
罗莎琳束起了长发,佩上了铉甲与手臂上的□□,站在亚瑟兰德身侧。大战一触即发,她偏头瞧了瞧帕克维尔城头守城的将领:
长剑,头盔,锁子甲,许多人眼中都有着猩红的血丝。维萨科斯公爵满面的胡茬,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但他依然肃然地站立在城墙的垛口旁边。夜风猎猎地吹起阿拉特王国的旌旗,旌旗的一角拂在公爵身边一位年轻的女骑士身上。
女骑士显然属于已经沦陷的森博利骑士团,她还穿着佩着森博利肩章的甲胄。一头脏乱的红发被头盔压下,女骑士的左脸颊上还留着一道伤口;明明自己的精神也很紧绷,可是注意到罗莎琳的目光,大约以为她是害怕了,女骑士还是牵了牵嘴角,向着她露出一个宽慰的,“不要害怕”的微笑。
生死关头就在下一刻了,这年轻的骑士什么都没有说,她身边守城的骑士与军士们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彼此深深地对视,再决然地转回头去,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罗莎琳心中微酸,然而不等她生发更多的触动,黑暗一片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长长的,肃杀的,低沉的号角声响——
凯美拉兽人的大军跨越荒野,举起兵刃,终于在突然爆发的喊杀声中,杀向城墙,强攻帕克维尔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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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夜被野兽冲杀的嚎叫声撕破了。凯美拉大军人头涌动,浩浩荡荡,仿佛黑色的潮水一样,向着帕克维尔城的北城墙倾泻而来。
“凯美拉兽人声称他们拥有十万人的军队, 这里面有虚张声势的成份, ”罗莎琳向维萨科斯公爵冷静地说, “伊里斯王与我从高地飞过, 根据他们的方阵粗略估算过, 这次前来攻打帕克维尔的, 大约有五六万凯美拉兽人——我想, 他们全部的兵力都在这里了。”
维萨科斯公爵点点头:“这是因为狼王想要通过夜里奇袭强攻,而不是合围,所以将全部的凯美拉都放在了北面的城墙。”
顿了顿, 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公爵低下头来, 郑重地说:“感谢你,我尊敬的伊里斯王, 伊里斯王后。我们预料到了凯美拉人的狼子野心,但是没有意料到他们不需要喘息, 选择连夜强攻帕克维尔。如果没有你们传递书信, ”
年迈的公爵抿了抿嘴唇, 没有再说下去。
城墙外,凯美拉人的嚎喊声越来越近, “叮叮当当”的金属砍在城门与城墙的声音响起;公爵站在垛口旁一抬手,沉声说:“弓箭手准备,听我口令。”
箭阵向雨水一样朝着城墙下飞落而去,可是凯美拉人只是滞了一滞,随即像是被疼痛刺激了,更加激烈地撞向城门。
罗莎琳站在城墙上注视着这一切,心里一动,沉声说:“公爵。”
维萨科斯公爵看看她,罗莎琳说:“凯美拉人天生皮糙肉厚,羽箭对他们起到的作用十分微小。可能也因为这样,他们并没有披着锁子甲——所以, ”
她这样说着,从亚瑟兰德手中接过一支羽箭,向上浇了一些桐油,用火石点燃,眼光老辣的老公爵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皮糙肉厚,不披铠甲,但是他们的皮毛易燃。”
公爵一抬手,他身边那左脸颊上带伤的女骑士急急地向自己的骑士侍从下令,一刻没有耽误,弓箭手后方的守城军立刻开始紧张而有序地提供火箭。而第一轮火箭下落,城墙下的惨叫声的确立刻响了起来。皮肉与羽毛烧焦的味道升上空气,哀嚎声此起彼伏。罗莎琳猝然地闭了闭眼睛。
虽然这是她的想法,可是真正实施的那一刻,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快意,只有一些轻茫又沉重的东西。
一轮又一轮的火箭下去,大火燃烧起来,将帕克维尔的城头渲染上一片红色。火光将寒冷的深夜烧热了,罗莎琳却看得心里生寒。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炼狱,这就是炼狱了吧。
“爱琳,”亚瑟兰德沉声说,“火箭有效果。几轮火箭下来,狼王派出的攻城先锋已经被消耗了不少——我想至少消耗了上千。而我们几乎没有伤亡。他已经在紧急整理剩下的前锋,应该在思考对策了。”
罗莎琳轻轻地说:“帕克维尔的守城军有多少人?”
亚瑟兰德还没有说话,旁边那脸上有伤的年轻骑士却回转过头来,身上的锁子甲“当”的一响,她在准备火箭的间隙回答了罗莎琳:“帕克维尔如今留下的军士不到两万,国王麾下的精锐骑士团骑兵有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