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层很高,窗外是另一片不同却又相似的城市高楼,此时刚刚入夜,灯火七零八落地闪烁亮起,不多时便连成片。
徐景祎洗完澡,叫了客房服务送餐上来。
祝七跑到椅子边,被他捞到桌面上。
是一份面和一碗汤,他好奇地凑过去嗅嗅,好香,和家乡一种面的味道闻着好像。
徐景祎任它闻了会儿,见它再凑近就要栽进面里了,只好推着仓鼠脑袋把小团子往后抵了抵:“意面,你不能吃。”
说完一顿,在心里变成疑问句:能吃么?
这似乎不是一只寻常仓鼠。
闻到和家乡美食相似的东西,祝七的思乡之情有些泛滥,他眼巴巴地瞅着徐景祎,瞅得对方率先败下阵来。
徐景祎截了一小段,在蘑菇清汤里涮干净油脂和盐分才放到它面前。
毛绒团子嗅嗅,小口小口吃掉了。吃完,又用那双黑亮的眸子盯着他。
“不行。”徐景祎无情地拒绝了它的再次加餐请求。
好吧。
祝七砸吧砸吧嘴,可怜兮兮地回味刚才的味道。真的连味道都好像。
小仓鼠并不强求,实际上他从刚刚开始就又有点困了。
舟车劳顿,徐景祎今晚也睡得早。
毛绒团子已经先他一步抱着抱枕会梦周公,和在家里一样,它的床铺依然在自己枕头边。
半夜,祝七在一阵不安稳中醒来。
四肢隐隐的抽疼,它换了好几个姿势还是难受,窸窸窣窣的还吵醒了徐景祎。
男人打开床头的灯,半撑起身子,皱眉把仓鼠捞到手里:“怎么了?”
祝七哼哼唧唧地说难受,当然也不认为徐景祎能听懂。
紧接着,一阵猛烈的眩晕袭来,像是要扯着他的脑袋往下坠,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手里晕乎乎的仓鼠像是突然受了某种刺激,毫无征兆地往外跳。
徐景祎心头一紧,刚要将它重新捉回来,然而眼前一花,同时床铺往下重重一陷,雪白的毛绒团子在转眼间蒸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团蓬松、微微卷起的银白色头发,随着落下而飘动起伏。
——棉花糖一般的白发下,是少年纤细光裸的身躯。
徐景祎在这一瞬间失了声音。
祝七也完全懵了,僵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
对上徐景祎那双微微泛蓝的冷厉眸子,他猛然回神, 第一反应就是跑。
然而还没等他手脚并用地滚下床,被子一掀,落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
室内灯光大亮,少年毛茸茸的脑袋钻出来,怔怔地看着已经下床的男人。
和他光溜溜的裸体不同,徐景祎规规矩矩地穿着睡衣。此时正在翻行李箱。
祝七不知所措地裹紧被子,用眼睛规划路线。
如果徐景祎要报警捉妖怪,他就从这里下去,然后这样那样逃跑……
这时一套衣服抛在他面前。
“穿上。”
徐景祎双手环胸靠在墙上,口吻辨不出喜怒,看过来的目光淡淡的,带着某种不怒自威的探究。
少年那对陷在柔软头发里的仓鼠耳朵抖了一下。
白皙纤细的胳膊犹犹豫豫地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衣服的一角,缓缓往回拖。终于把衣服拖进被子里,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徐景祎顿了顿,偏头撇开视线。
祝七悄悄松口气,连穿衣的动作都不敢太大,窸窸窣窣好一会儿,终于把衣服裤子穿上。这套衣服是徐景祎的,和上次一样,相当不合身,裤头松垮,所幸是条系带的运动裤,绳子扯了一大截出来才稳稳当当地圈在腰上。
而且,没有内裤……
但区区一条内裤,和眼下的情形相比微不足道。
祝七边穿边想,现在该怎么办?
徐景祎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刚才好像是有惊讶的,但是为什么他能这么快冷静下来?不生气吗?不觉得仓鼠变人可怕吗?等穿好衣服,他会怎么做?会问自己什么问题?又该怎么回答……
鼠脑快烧干了。
窸窣作响的声音停了一阵子,徐景祎问:“穿好了?”
祝七声音小小的:“穿好了……”
男人这才把头转回来。
他的衣服对少年来说过于宽松了,裤子勉强勒在腰上,上衣是件圆领长袖,领口大了一圈,耷拉在凸出的锁骨上,肩线本就有一点落肩的设计,现在更是直接掉到了手肘处,长长的袖子不得已翻了好几卷堆在手腕,跟裸露出来的细白手腕相比显得累赘又拥挤。
整个人坐在那儿,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对上眼的瞬间,祝七仓惶低头,发觉自己还坐在人家床上,而本应在床上美美睡觉的人类却被迫站着,他屁股开始一点点往外挪,能感受到徐景祎一直注视着自己,像一道催命符。
脚刚要放下去,对方终于出声。
“待着别动。”
冷冰冰的语气让仓鼠耳朵又抖了一下。
祝七收回脚,在床上正襟危坐,做错事似的,垂头耷脑地等着挨训。
他心里绝望的想,这次是真的完了。
徐景祎说话的口吻回到了他们最初相处的时候,这段时间的工作全部白干。
这句话说完,徐景祎便不再发言,祝七隐约觉得他是在等自己主动交代。腹稿打了好几遍,开口的时候还是忘个精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