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当那个姓楚的似笑非笑盯着自己说“没钱可以用身体偿还”的时候,他直接从被窝里窜了起来,试图夺窗而逃。
然后很不幸地被被子缠住了脚,摔下床,又磕到了受伤的左腿,逃跑计划中道崩殂,还疼得差点晕过去。
姓楚的过来,没扶他,先把窗关上了,还“咔哒”上了拴。
裴灼:“……”缓缓退后。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楚夭不由失笑,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还怪可爱的。”
裴灼脸都被捏变形了。
他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糊涂起来,拿不准自己目前的处境到底如何,下意识地观察眼前的alpha。
五官轮廓柔和,眼睛是湛蓝的,笑起来时眸光温柔,如海边舒缓的浪涛。
和交手时精准到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风格截然不同。
雪色长发被风拂动,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恍惚如一匹高大威猛的雪狼,皮毛柔软,让人很想摸一下。
裴灼这么想着。
就摸了一下。
两人同时愣住。
须臾,楚夭笑起来,把oga重新拎回到床上,问他:“会修东西吗?”
“……不会。”
“以工抵债,我教你。”
-
两天后。
“连个短路都检查不出来?”楚老板缓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半晌,瞟了裴灼一眼,宽容道,“算了。吃泡面吗?”
“吃。”
裴灼以前没有吃过泡面。
实验体的食物只有无色无味的营养剂,也不被允许在外面乱吃东西。
第一次尝到那股鲜到味蕾都要炸开的滋味时,他愣了足足十秒钟,然后自以为矜持地喝完了剩下的汤。
实际上和狼吞虎咽没什么区别。
看得楚老板爱心泛滥,隔三差五就请他吃泡面。
“要什么口味?”
“老坛酸菜。”
“等着。”楚夭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蛋,然后起身去泡了两碗泡面。
裴灼无动于衷。
吃泡面前被捏脸似乎已经成了惯例,反正只要能吃到泡面就好。
五分钟后。
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凳子上哧溜哧溜吃面,汤汁溅在电路板上,滋啦啦冒起了火花。
裴灼呆了半个月左右。
随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趁着楚夭没注意逃走了。
离开古董铺子后,他很容易就联系上了之前毫无音讯的联络人,赶在基因病发作之前领到了稳定剂。
又过了一个多月,裴灼出任务途径f市。
鬼使神差的,他又站在了那条旧街路口,犹犹豫豫踌躇了一刻钟,连马路牙子上有几只蚂蚁都数清了,愣是没勇气敲开那扇门。
楚老板出来给门口的盆栽浇水,发现他在,直接给拽了进来。
裴灼没挣扎,借坡下驴地被拉了进去。
“不是跑了吗?”楚夭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倒了杯冰水给他,看起来心情颇好,顺手捏捏他的脸,“怎么又回来了?”
“……”裴灼望着那双湛蓝温柔的眼眸,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干巴巴地找了个借口,“我来还钱。”
“想吃泡面吗?”
“想。”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过去四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今天也不例外。
“想吃什么口味的泡面?”
“酸辣白菜味。”
“今天怎么还背了包?”
“上次买的扫地机器人坏了。楚哥,你这有旧光脑卖吗?”
“我找找。”
很快,裴灼得到了一碗泡面,一个新的扫地机器人以及一个粉色的二手光脑。
吃过泡面,调试完光脑,他背上包准备离开。
“走这么急?”楚夭懒洋洋地倚着门口,抽了口烟,“不住一晚?”
“这次不住了,家里有人等着。”裴灼戴好棒球帽,“说好了晚上回去。”
楚夭:“……?”
楚夭食指摩挲了一下烟杆,皱起眉,轻声重复道:“家里有人等?”
“嗯。”裴灼没察觉到他的语气有异样,“楚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
楚夭目送他离开。
旧街是东西走向的,延绵的尽头是一轮血色残阳,飞驰的身影越来越小,化作芝麻大小的黑影,直到消失不见。
令人无端想起被烈火吞噬的飞蛾。
片刻之后,他转身进了店铺,打开柜台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写满字的信纸,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蓦地亮起,照亮了纸上的一部分内容,隐约能瞧见几个一闪而过的关键词。
“实验体……攻击性弱,社会化良好……建议收容。”
这些字眼在扭曲的热浪里微微一晃,很快化为了灰烬。
-
回家之前,裴灼还去城西的专门便宜出售各种滞销品的自由市场补充了一下泡面的库存。
日期比较新鲜,一年前刚刚过期。
考虑到秦闻州没有衣服可以换洗,他又精打细算挑了两套衣服,和泡面一起打包好,一左一右地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骑起来歪歪斜斜,不如来时潇洒。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